千斤没有千斤

站在你翻山越岭的尽头 正当年少
wb同名

红墙灰(二)


凌晨四点钟,我看见海棠花未眠。总觉得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  ——川端康成




高二那年的夏天热得厉害,记忆里再没有哪年夏天比那一年更加炎热,热得像一块儿烧红的铁,烙进我平平淡淡的青春岁月里


那年分了文理科,整个龙城二中的高二都沉浸在对高一的班级或是班级里某个人的不舍,以及对新班级的排斥或期待中


一切都在蝉声中混乱的进行着


对此我到没多大感觉,我打小对情情爱爱的事情提不起太大兴趣,哪怕是在高中那几年,荷尔蒙和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青春期里,我也从未体会过二毛那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少年情怀


能在我的眉头和心头停留的无非就是篮球和游戏机


记得高一期末班里评选班级模范,把同学们评选为类似"模范星""文明星"之类的榜样,好让我们有个奖状回家过年


在老师问到"章远评选为什么星?"的时候

二毛气壮山河的声音响彻整个班级


"章远是天煞孤星!"


这龟/儿子看书看不懂看他爹倒是看得很准



是了,二毛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的代号总是几年一变,前几年流行叫"死党",这几年改称"好基友"


但我们一般亲切的称呼对方为"龟/儿子"



我读书那几年过得平平淡淡,家庭和谐,社会稳定,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最多也就是因为我人长得还将就,成绩也能排个前几,在班里总是被当成焦点,但总的来说还是风平浪静


直到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开学开得早,正是最热的季节,我找了一整层教学楼也没找到高二四班,眼瞧着是要迟到了,正好迎面走来一个没穿校服的男生,我看他连校服都没有,心里揣测着他要么是个新生,要么是陪家人来办入学,应该不会认识路

我环视了一圈,诺大的一层楼居然没看见别的人,只好上前去撞撞运气了


"你好同学,请问高二四班怎么走?"


他的表情好像有些惊讶,我在心里暗自证实了自己刚刚的猜测——他应该是陪别人来的,哪里会知道这迷宫似的破教学楼怎么走


而就在我想要说"没关系我再找找"时,他忽然笑了一下"你跟我来吧"



我这才发现这个没穿校服的男生长得有些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感觉。心里一边疑惑他是怎么认识路的,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迟到的说辞



好在运气不错,我到班里的时候班主任还没来,我先跟二毛打了个招呼,找了个相对没那么靠前的位置坐下——来的这么晚是不可能有靠后的位置的,二毛这白眼狼肯定做不出帮他爹留个位置这种孝敬事儿



送我来的那个"同学"还留在门口,我朝他挥了挥手,用嘴型比了句"谢谢"


他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向讲台


"高二四班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陈一鸣"



"卧槽!"我和我身边的女生一起出声


"他好帅!"那个女生说


"他不是同学啊!"我说




其实陈一鸣没我想象的那么年轻,他一共跳过三次级,这是他博士毕业后工作的第一年,那一年我十六岁,他二十三岁


他好像听见了我的声音,也可能是早就猜到我会这样惊讶,笑着朝我眨眨眼睛,"希望日后我们可以相处愉快"他说






高二四班是公认的理科重点班——学校不直接称其为重点班,因为老刘觉得每一个孩子都不应该被区别对待,不应该有"重点"和"非重点"之差


老刘是二中的校长,一个可爱老头



但是班级还是按成绩分的,四班是理科生的尖子班,从来没有刚刚毕业的老师来当班主任的先例


但听说老刘器重陈一鸣,况且在那个年代博士生是个多牛逼的概念啊


陈一鸣也倒是配得上老刘的认可,一节课下来连我这种语文课里数学物理卷子不离手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在高分的班级最不缺的就是自以为是的老师和同学,毕竟在那样一个凭本事排名次,凭本事挣钱的单纯环境里,大家都养成了一种书呆子的气质 

大部分老师说话的字里行间流露着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自我欣赏

是只以书为主食,不品人间百味的读书人骨子里的倔强自信和优越感

但陈一鸣不一样,他明明满腹经纶,却时刻谦和温柔,从不卖弄


上课几周下来,我发现他有些十分惹人喜爱的小动作


比如他讲到开心的地方会下意识的踮起脚尖


比如他走路的时候两只手不会揣在兜里,而是握成两个空心拳认认真真的一前一后摇摆


比如他下课之后会自己擦掉一节课下来的板书,不给值日生填什么麻烦


再比如当我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超过三秒钟,他一定会红着脸把视线挪开,甚至还会卡壳


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他整个人都像只小兔子,明明最应该威严却有点害羞,明明最应该炫耀却内敛温柔


才一个月下来,他打破了理科班语文成绩最好的新纪录,甚至成为了二中有史以来第一个全班都喜欢的班主任



遇见陈一鸣的第一个月,我自己尚未察觉到我对他的过分关注


我认为自己对他最多算是一种欣赏——对于他让我认识语文的有趣,让我体会温柔的人强大的力量的欣赏


仅此而已



所谓喜欢、心动,那对于我来说是太遥远的概念了,也许在我心里早就默默认同了二毛对我的评价


"天煞孤星"


虽然没这么严重,我也没收到什么奇妙的诅咒,只是对爱情这颗糖果从不期待罢了



要说我从什么认识到自己的微妙变化,大概是那次月考之后我和二毛的谈天


难得的放了一个完整的周末,好不容易可以放放松,我和二毛骑车去中央公园溜达



二毛抽烟,但我不会,因为我不喜欢烟熏过后发黄的牙齿


所以二毛抽烟时我一般坐在他身边,等他吐出一个接一个的洋葱圈形状的烟圈,我再盯着烟雾看它们慢慢消失不见



他抽了半支烟才故作深沉地开口"诶章远,我说你小子还真不够意思啊,有喜欢的人了不打算跟哥们儿交代交代?"

我一巴掌呼他头上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你个龟儿先晓得了?"


"陈一鸣嘛,老子都看出来了"


"啥?月考成绩把你打击得神智不清了?"我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诶不是,那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你倒给我解释解释你每天在食堂排队都满世界张望你是找谁呢?语文课上课之前借你旁边那姑娘的镜子照个什么劲儿呢?下课老往人办公室跑啥,语文都有这么多问题问?"


我气急败坏地瞪他两眼,怎么我那些正常举动在他眼里都这么奇怪?明明就是他三观不正

我说你可闭嘴吧再说下去我可揍你了



二毛见我表情表情不善,讪讪地闭了嘴,末了吐了两个"洋葱烟圈"哄我开心我才缓和了脸色


我看着烟圈在蓝天下越荡越大,颜色淡去,一缕缕消失不见

整个人也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二毛的话



这贱孙子没憋上两分钟就又想开口,我没制止他


"小远,喜欢一个人的感情是藏不住的,你可能发现不了,但别太快拒绝自己的感情"


我没回答他,他也没在看我,但我想他应该知道,我用力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点了点头





  
  


评论(34)

热度(340)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